【长篇节选连载】凤凰春晓(上部)
- 来源:《凉山文学》2019年第二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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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作者:美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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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2019-05-23 23:55: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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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咋个整?赶紧去找人哩,在这点急一阵,起鸡巴作用?”
倪万喜在路上早就想好了主意。本来,这样的话倪万喜指望倪春富来说,可是当爹的一着急,把啥都忘了。倪万喜深吸了一口气,说:“表哥,这个事,想请你出出面。你人要熟些……”
倪万喜开了口,一下把大耳朵点醒了,说:“对对对!侄儿子,大舅来找你,就说这个事。你表弟,就只有靠你了!”
陈宗旺的爹叫陈兴富,当了一辈子的石匠,说话做事历来稳重,挤进来说:“我兄弟和兄弟媳妇苦啊,躬起背脊磨了这么多年,眼晴都望起老茧了,才盼来了这个结果。按理说,这是天大的好事,这个忙说啥都该帮。问题是,今天这里有一大摊事哩,娃儿一走,里里外外的亲戚咋办?怎么给刚刚进门的新媳妇交代,给人家送亲的交代?我老倌,是左也难右也难呀!这样说,明天一早去,行不行?”
“唉,人家昨天就截止了哩,这个鬼事情……”听了姐夫这番话,大耳朵急得就要哭起来。站在旁边的倪万喜,也紧绷着脸,不住地搓着手。
还是祁四老爹出来解了围。祁四老爹粗着嗓门,对陈宗旺说:“你的事是大事,娃娃考大学更是大事。咱们这个穷旮旯,在外面见过世面的,眼下只有你,不靠你靠谁?干脆,你和新娘子商量一下,好言好语把她安顿好,该补的回来给人家补上,赶紧送你家表弟进城去体检,如何?”
四
倪万喜考上学校的消息,其威力不亚于在寨子里投下了一颗原子弹。
陈宗旺家宽大的院子里高朋满座,人声鼎沸,气氛热烈。倪万喜和陈宗旺前脚才出门,院子里就有人在洗倪春富的脑壳了:
“大耳朵,这下你家出了龙种,以后你儿子去京城做了官,就等着他派人用轿子抬你两口子去享福了!”
“大耳朵,你家就得个独儿子,现在考上了学校,以后就是国家的人了哩。到时候,就你两口子在屋头守着,你望我,我望你,吃干毬哇!”
院子里的几个老汉相互敬着自家种的叶子烟,在那一阵阵腾起的烟雾中,探究着寨子里发生这件大事的来龙去脉。当然,也有一些闲汉在旁边打扑克,他们眼睛盯在牌上,耳朵听着旁边的议论,嘴巴却一点也没有闲着:
“喔嗬,吃鸡巴,大耳朵家煮熟了的鸭子放飞啰!”
“不怕,只要有熟人去帮着说句话,放他去医院体检,大学就是稳的!”
吴成全来迟了一步。他没有亲眼目睹新郎新娘抢房那精彩的一幕,也没有看到刚才大耳朵父子的狼狈相。离晌午开席还有一小段时间,吴成全就傻乎乎地蹲在旁边,看人家打牌过干瘾。就在这个时候,他侄儿一句不经意的话,一下把吴成全的心提了起来:“幺舅,我们刚才去看了礼薄,那上面……没见着你的名字哩!”
吴成全本来就是个掖不住话的火铜锤,当着挂礼师爷的面,对侄儿说:“你过去瞧瞧,那抬丧的礼薄上,有没得你幺舅的名字?”
挂礼的师爷不知道内情,用手压着礼薄:“过去点,我这点忙得很,不要捣乱!”
吴成全见这个阵式,心里的气更大,眼睛一鼓:“忙个锤子!老子眼睛日瞎了,我侄儿的眼睛不瞎。要是哪个利毛猪,敢把老子的钱吃下去,老子要叫它屙秤砣出来!”
挂礼师爷听话里有话,把礼薄往桌子上一砸:“不要喳起嘴巴说黄话,哪个吃了你的黑钱?”
旁边的人一看这架式,赶紧站出来,两边打圆场。
这个时候已经临近摆席了,一些远客迫不及待地坐在席位上。帮厨的小伙子大姑娘,穿梭着忙上菜。孩子们嘻嘻哈哈,在大人的胯缝下钻进钻出,阵阵笑声盈满了温馨的农家小院。挂礼的师爷弄清楚缘由,脸上像挨了两巴掌,气得青脸绿嘴。挂礼师爷把礼薄一抱,走到院子中间,清了清嗓子,对大家说:“各位亲朋好友,各位尊卑老幼,在婚宴没有开始前,请大家静一静。我把这两天挂的礼,公布一下,请大家监督。需要声明的是,由于匆忙,客多,人杂,本人水平有限,挂礼的过程中,难免出差错。万一把哪个弄错了,请各位多多海涵……”
田三丰,6块。
李成祥,5块6。
吴成贵,2块,水瓶一个。
杨应厚,3块6,枕巾一对。
伍保仁,3块8。
张朝发,2块。
杨成全,大米两升,包谷两升。
陈万德,1块8。
李成福,2块6。
杨文旺,1块6,被单一床。
马方贵,1块8,茶壶一把,茶盘一个。
吴成发,2块2,脸盆一个。
姜胜昌,包谷两升,小布一匹。
陈万富,2块6。
倪春寿,水瓶一个,大米两升。
陈应寿,大米两升,荞子两升,红苕一篮。
李方贵,1块8,大米四升。
吴成厚,5块6。
陈万保,3块8,大米两升。
吴成全,2块6。
吴正能,2块,大米两升。
…… ……
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。就连刚才在人缝里嘻戏的孩子,也被大人拉过来,紧紧地箍在怀里。大家都立直了耳朵,想听听自己的名字在不在,更想听听别人送了多少。
寨子里人本来就多,遇上这样的喜事,就算平时心里有点疙疙瘩瘩,这种时候也想借此机会缓和一下。加上陈家是大姓,在寨子里转弯抺角都是亲戚。于是,家家关门插锁,都来朝贺陈兴富家。可是,长长的名单还没念完,有的人屁股就坐不住了,脸也烧呼呼的,浑身不自在。是哩,虽然都是亲戚,都表达了心意,但毕竟能力有大小,送得多的,听挂礼的师爷一念,心里美滋滋的。送得少的,大庭广众之下,让挂礼的师爷抬出来一晒,早已臊得脸红筋胀,恨不得在桌子底下找个地缝钻进去。因此,有些人黑着脸,饭也不耐烦吃,气冲冲地往回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