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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长篇节选连载】凤凰春晓(上部)


事情就有这么巧。那天,乡上在开民兵排长会。会议结束后,乡上搞了一次会餐。陈宗旺打电话到乡上的时候,村里的民兵排长吴正福正准备起身往回赶。龙书记怕他酒醉误事,摸出香烟盒,写下一张便条,说:

“今天晚上你就是爬,也要把这张条子送给倪家,这是人家娃娃一辈子的大事!要是你小子办不好,老子把你的脑壳扭下来当夜壶!”

第二天一早,陈宗旺就送倪万喜去赶车,他留在县城。万一倪万喜回不来,陈宗旺好找人想其它办法。才到半道上,一辆客车从后面开过来,就停在了他们前面。司机是陈宗旺的战友,二话没说就让倪万喜上了车。

到了车站,倪万喜才觉得这趟旅程并不轻松。车站聚了很多人,车还没停稳,买好票的乘客就蜂拥而上。他们神色张惶,拿着车票忙找座位。倪万喜暗暗着急:昨天走的时候,父亲拿了50块钱给表哥,早上一忙就把这码事给忘了。他身上那几角钱的零钞是不够的,万一查票怎么办?

果然,车开出县城不久,售票员就开始查票了。倪万喜紧张得要命,人一着急,身上的毛毛汗就直往外涌。都说急中生智,售票员挤到倪万喜身边,还不等她开口,倪万喜就说道:

“我是驾驶员的亲戚,他同意搭我一程的!”

倪万喜又黑又瘦,身上那件单薄的学生装上,昨天溅上去的泥还清晰可见。售票员上上下下把倪万喜打量了个遍,她准备去问问驾驶员,无奈客车过道里插筷子一般挤得水泄不通,售票员挤了半天也没挤过去,也只好作罢。

客车一路摇摇晃晃,开到了区公所所在的集镇上。倪万喜跟司机道了谢,告诉他把事办完了,下午还要搭他的车回去。

区中学由一个废弃的劳改农场改建而成,离区公所还有15公里。学校后面有一个小煤窑,经常有拖拉机去拉煤。倪万喜没走多远,后面就有一台拖拉机开了过来,他呼地一下强行爬了上去。不过,当倪万喜和司机说明了缘由,司机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:

“咱们这山旮旯,几年飞不出一只金凤凰。祝贺你,兄弟!”

司机加大油门,径直把倪万喜送到学校,说:“兄弟,赶快去办你的事,我去装煤。事情办好了,哥送你回去赶客车。”

到了学校,倪万喜的心一下悬了起来。学校大门紧闭,里面静得碜人。倪万喜从门缝里看进去,间间办公室都关着,看不到一个人影。

看着空荡荡的学校,倪万喜心里直发紧,他真的想大哭一场。

倪万喜心里呯呯直跳,到学校旁边问清校长家的方位,顺着山下那条小河一路小跑。倪万喜挥汗如雨,半个小时以后,他站在那里不动了,泪水一下模糊了他的眼睛,他看到了那几个让他激动万分的身影。

昨天晚上,吴正福赶到乌地吉木,就陪着倪春富去找校长。他们只知道春河乡草鞋洼的大概位置,一路走一路问。忽明忽暗的手电筒光柱下,他们惊醒了一个又一个睡梦中的村庄。等找到校长家的时候,天已经放亮……。

事情办好了,倪万喜心里很轻松,回头又是一路小跑。早上搭他的那辆拖拉机,煤才装了一半。司机抱歉地对倪万喜笑了笑,说:“小兄弟,煤还没挖出来,你先走着,不要把你的好事给耽误了!”

天上一块云巴巴也没有,太阳仍然是那么毒。倪万喜汗如雨下,顺着公路一路奔跑着。倪万喜这一近似于疯狂的举动,惹得在田里地里劳作的乡亲,都停下手中的活儿,伸长了脖子看稀奇。有人高声喊:“哎,小伙子你跑个啥?出啥急事啦?”还有的直着嗓子吼:“小杂种疯了?不好好看着路走,当心车来碾死你狗日的!”

跑到区上,还是迟了一步,客车已经开走了。

倪万喜欲哭无泪,全身的骨头像被抽走了一样,浑身酸软无力。可是,倪万喜还是不敢坐下来,他拖着沉重的脚步,野狗一样在公路上游荡。偶尔有货车过来,他就飞快地挤上前去,笑眯眯地和司机搭讪,期盼司机帮忙搭一程。倪万喜非常清楚,从区上到县城还有这么远的路,黑灯瞎火孤身走到县城几乎是不可能的。越来越暗的天色,就象一口深邃的铁锅,不停地煎炸着他那颗焦灼的心,早把他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。

天黑以后,才有一辆拉煤的大卡车愿意搭人。司机是个大胡子,粗着嗓子直吆喝:“要搭车可以,5块钱一个!”有几个想搭车的,抱怨司机的心比煤块还黑,客车只要1块6,煤车又黑又脏还要收5块,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?只有倪万喜,心存感谢,站在乌黑的货箱上,所有的疲劳、饥饿一扫而光。

 

 

陈宗旺带倪万喜往县城体检这两天,寨子里热闹非凡,戏剧性的一幕转移了大家的视线。

那天晚上,一干人踏着耀眼的星光,赶到野牛坪,已是半夜时分。

乌地吉木的人分成了三拨,除留了少量的人在半坡上接应外,一拨直取张大昌家,一拨把张大高家团团围住。张大昌家的大门一打开,吴成发和吴正能带人抢了进去,直接在床上,把两个赤条条的家伙擒住了。那对睡得懵懵懂懂的男女才要反抗,肋下就重重地吃了几记老拳,随着就是一声低吼:“动,老子再捶!”有人飞快地拿来绳子,从头到脚一圈一圈地缠住。那对男女不甘心就犯,还在作挣扎,一人早挨了几拳,有人顺势把袜子往他们嘴里一塞,哪里还能动弹分毫。张大昌家爹听见屋里有响动,赶紧翻身起床。老人才要跨出房门,就被人往里一推,咔嚓一声就被反锁在里面。外面的人提高了嗓门,说:“老辈子,你们安生睡瞌睡,不要管闲事!你们老了,让那些年轻人误伤着你们划不着!”

很快,野牛坪淡淡的月光中,就有一群黑色的蚂蚁,欢快地抬着两颗白生生的大米饭,飞快地往山上跑。一时间,村子里人在喊,狗在咬,牛甩着响鼻,羊咩咩欢叫,猪哄哄哄地跑过去,再嗷嗷嗷地跑过来,整个野牛坪闹翻了天。

天才麻麻亮,这群人就来到了野牛坪所在的花荞乡政府。一干人解下绳子,脱下两件衣服给那对男女穿上,把政府大院的门捶得震天响。乡上的工作人员开了门,问:

“整哪样?”

“离婚!”

“大清八早,离啥子婚?”

“不离婚,看着他们打死吗?你看嘛,两口子天天捶架,把人打成恁个样,出了人命你负责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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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签: 小说 凤凰春晓 农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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